Monster

06

第六章

“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过几天就是领取初始精灵的日子，小智也从学校毕业了。所以之后几天我会在家做准备，不再过来了。博士可得好好准备惊喜啊!”

 

这些年他将皮卡丘藏得很好，就连几乎天天往研究所跑的我，也差不多一周才能见着皮卡丘一次。似乎更多的时候他都生活在林子里而不是后院里。就我们有限的见面而言，皮卡丘的性格还真不是很讨喜。而关于我的初始精灵，大木也是半点不肯透露。只是告诉我会给我个惊喜。

 

边开着玩笑边披上外衣，正打算和大木博士告别，但是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怎么？”我看着他石头似的僵硬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很重要吗？”

 

“当然。”他拉着我坐到沙发上，摆出了长谈的架势“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然后每一个字他都说得非常认真，严肃到了让人害怕的程度。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像是很多远离中心城市的小镇一样，真新镇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传说。这里甚至还有一个遗迹，它的名字是“起源”或“始源”。传说当中，这个遗迹是世界原点的入口。

 

被这个传说吸引而来的一对年轻的研究者夫妻，最终确认传说有其真实性所在，并自认找到了线索。在将他们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住在当地的朋友，同时也是在研究中帮了他们大忙的年轻的研究者后，夫妻进入了遗迹深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数天后察觉到不对的朋友带着小镇居民到遗迹及附近搜寻，甚至最后报警，将镇子周边都翻了个遍。由于夫妻俩在研究的途中给镇子里的居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淳朴的居民们直到数月后才真正放弃了寻找。深感悲伤和愧疚的朋友用心地将尚未完全理解死亡为何物的挚友的女儿抚育长大，并和镇子里的居民们一起将与传说、遗迹相关的事物封存起来，禁止任何人前往遗迹，希望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好在那时网络尚未在此处发达起来，更方便了他们掩盖。

 

然而，某一天夜里，研究者夫妻留下的女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三天之后人们在遗迹外围的树林里找到了昏迷的女儿。怀着忐忑心情将女儿接回研究所照料的朋友，渐渐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女儿的腹中孕育了新的生命，身体却并没有被人留下痕迹。那个生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但是……失踪三日的记忆已经被从女儿头脑中彻底剥离，她的记忆尚停留在三日前，躺在床上时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的划过天空的光芒。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朋友一刻也不能耽搁地冲向遗迹的所在地，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事情。那些覆满石刻的残垣断壁，雕饰着花纹的祭坛，被深埋着只露出半个出口的地道，全部不见了。覆盖在那里的只有绿草和树木，如果不是从小在镇子里长大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朋友几乎要以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遗迹存在过。

 

之后在女儿的坚持下，朋友默许了女儿将孩子生下，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孩，女儿赐予了他父亲的姓氏，居然也就专心地做起了母亲，有了不似同龄人的成熟感。然而朋友不愿年纪轻轻的女儿背负怀上来历不明的孩子的名声，因此从一开始就向镇民宣布男孩是从遗迹处捡回的。幸好最初发现女儿怀孕的只有朋友，最早发现遗迹消失的也只有朋友，整件事被掩盖得很好。人人只当女儿在研究所静养了一年，恢复健康后前往遗迹悼念父母，发现遗迹消失的同时捡回了男孩。虽然这样一来男孩的身份不免让人遐想连篇，是那失踪的夫妻为了看到自己的孩子而送来的吗？还是什么不详之物呢？因为怀着种种想法，镇民们同情女儿，悉心照料她，却无法给予男孩儿相同的优待，只是基于善心掩饰着面对男孩时心中的猜疑。

 

不需要更多明示我也明白了大木的意思。这剧情的确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家里有任何成年男人有关的东西，更没有听花子提过小智的父亲。怪不得镇子里的居民明明那么照顾花子，小智却会被镇里的孩子们排斥，一度只有精灵和小茂陪伴。

 

“你被发现的地方，离当年花子被发现的地方很近。这件事情，我没敢再告诉任何人。”大木答非所问，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他揉搓着太阳穴，有些自嘲地道“花子一家，不知道是被遗迹诅咒了呢……还是你们的出现意味着别的什么呢？”

 

“可是，可是如果你确实怀疑那个遗迹作祟的话，为什么不阻止花子收留我呢？”

 

“那是因为……小夜，有了解过雪拉比对吧？”

 

“嗯。”

 

“那么你迟早会知道的，我的理由。只要一到那个时候，你就立刻会明白的。”

 

我猜他是想说，当我们遇到被雪拉比带回的大木雪成的时候吧。那么就是说，不只是小智，皮卡丘的出现，甚至我的出现也被大木“预知”了么？或者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变数呢？

 

头顶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上来，我怔怔地抬起脑袋。

 

“你一直远比同龄的孩子要冷静和理智，很多时候我会觉得面对的是一个大人而不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大木用一种很少展现的温柔神色看着我，轻轻地用手顺着我的头发。“我以外，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花子和小智的人，所以，我认为你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谢谢。”我微笑着道，突然想到一件事“可是小智呢？他也知道吗？”

 

大木微微皱眉，扬起的嘴角落下了。

 

“我们只告诉他，他是被丢弃后由花子收养的。这样虽然同样伤人，但是至少他会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等他长大之后，也许某个契机会让我们告知他真相吧。”

 

“也好，现在说了，哥哥那个笨蛋要么听不懂，要么就只会胡思乱想。”

 

我握住大木的手，希望可以给他一些安慰。大木稍微释然地笑起来。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问……关于小茂的父母。”

 

这也是长久来困扰我的事，小茂的父母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也从没人提过。

 

大木脸上的笑意渐渐融化了。他嘴唇开合了几次才说出话来“小茂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儿子郁，那可是个强大的训练师，后来成为了国际警察。但是……这是个危险的职业啊。”混合着骄傲、怀念和懊悔的复杂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小茂两岁的时候，郁因公殉职。他的母亲无法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将孩子留给大木后，就远远地离开了这片土地。不过，每年她还是会寄来大量的钱给小茂用，每个生日和节日的礼物从不落下；大木也会通过网络将小茂的照片等等寄过去。虽然不知道她身在何方，在做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她仍然十分关心小茂。

 

我突然知道小茂的伊布是谁送的了。

 

这也是大木对小智态度转变的原因之一。最初他的确憎恶这个略显不详的孩子，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同时给了花子和小茂安慰。小智的存在拉走了大部分仇恨，给了小茂一个不错的童年；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两人又同病相怜，互为依靠。所以小茂是唯一一个完全接受了小智，也被小智完全接受的同龄人。而这正是态度转变之后的大木所希望看到的。

 

似乎因为过度坦诚而疲惫的大木博士结束这场谈话时，桌上的热茶已经凉透了。因为时间有些晚了，我匆匆跑回家，脑袋始终被各种想法占据着，一时不留神居然在门口撞上小智，两个人一起摔了个结实。

 

“怎么了？那么慌慌张张？”他紧张兮兮地问着，手上稍一用力就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连忙摇了摇头，见他一副汗津津的样子，便将话题挑开去“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嘿嘿，鲤鱼王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样子，我就带他到河里稍微玩了玩。”

 

“稍微？我看你是消磨了一下午吧。”

 

他挠了挠鼻子嬉笑起来，也不怕被我说破。

 

说到鲤鱼王，虽然前不久战胜了伊布，从开始训练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还是没有一点进化的迹象。

 

“小茂可都已经开始准备旅行了，你也上点心啊。”我拿他有些没办法“你忘了校长怎么说的了？”

 

“他可是说我有精灵战斗的天赋耶！”小智洋洋得意道，看到我鄙视的眼神，又小小声辩解起来“况且我最后也通过考试了呀……”

 

“那还不是托我和小茂给你恶补了一晚上功课的福！”

 

“呃！”

 

“总之！最近几天就不要忙着玩了，在家看看电视上的讲座也是好的。”我叉着腰不满道，小智讨好地笑着连连点头。